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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1月18日

彭士祿院士95歲壽辰之際

聽一位核工業的退休職工

講述她與“老爺子”的故事

我們共同祝愿這位傳奇英雄健康長壽

    ◎  本文作者  明紹芬

    北京人把長輩、受人尊敬的長者統稱為“老爺子”

    而我今兒要寫的“老爺子”可不一般：

    我國核潛艇的第一任總設計師，

    第一個核動力裝置的主要設計者，

    我國核動力領域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，

    中國農民運動領袖彭湃烈士的兒子，

    ……

    他就是今年已經95歲高齡的彭士祿院士。

    我與彭士祿院士的女兒彭潔認識不過一年多，她是一位極善良、聰慧、孝順的女人。

    我倆聊天或到協和醫院看望彭院士時，基本都用“老爺子”或“咱家老爺子”來尊稱他。

    60多年的“未見之緣”

   1956年7月，彭老爺子畢業于莫斯科化工機械學院，同年9月在莫斯科動力學院進修核動力專業，結業后于1958年5月回國，被分配到第二機械工業部北京原子能研究所工作。

    而我也正出生于1958年5月，真是個巧合。

    彭老曾被授予技術中校軍銜，

    而我也曾當過兵。

    彭老于1986年4月調離廣東核電后，到核工業部任總工程師、科技委第二主任（副部長級）。

    那年那月，我正式從核工業部北京第五研究所調到核工業部勞動工資司工作。

    都在核工業部辦公大樓工作，但不在一個樓層。

    他是總工程師，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，

    一年也難得碰上一面。

    偶爾遇到，我也只是從內心敬仰地疑問：

    這位老專家不知是誰呀？

    終于見到“真神”

    真正有幸近距離、面對面、手握手地見到彭老，是在2019年3月31日至4月5日。

    當時，我與《赤誠——彭士祿圖傳》的作者到廣東多地調研、采訪、收集資料后，到醫院向他老人家匯報。    

    病房里，當彭潔向彭老介紹我時，老人的眼神很疑惑，只是微微笑了一下。

    我忙握住他的右手，對病房里所有人說：

    “老爺子內心肯定在說‘這個傻老太太是誰呀？怎么從來沒見過’。”

    病房里每個人聽后都大笑不止。

    老爺子在笑聲中將目光轉移到女兒臉上，立刻露出柔和的、愛意的、信任的目光。

    從這濃濃的、愛的目光中，我感受到父女之間的深情。

    通過這次拜會，我才知道，彭老已是94歲高齡的耄耋老人。

    除了右手還能抬起做些簡單的動作外，彭老全身、雙腿、雙腳、左手已幾乎動不了了。

    他講話也不多，問他一些事，回答基本是 ：

    “不太記得了。”

    如果不戴特制的助聽器，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！

    為此，彭潔想方設法花了上萬元給老爺子配上了非常好的助聽器。

    她的想法是：老爺子成年累月在病房里，除了護工，就是醫生、護士。如再聽不到聲音無法與人交流，那實在是一點生活質量都沒有了。做女兒的要盡一切努力，讓他盡可能過得快樂、開心。

▲ 本文作者明紹芬（左1）與彭士祿及其家人在一起

    在我眼里，彭潔基本上將所有的時間、精力都用來照顧老爸了。

    我見到老爺子的時候，他穿著一件白底帶小圖案的夾棉上衣，看上去非常柔軟、舒適，再仔細一看，衣服的開口是在后面。

    原來，老爺子雖然一年四季都住在醫院，但春、夏、秋、冬的衣服，從面料、款式、顏色等等，都是彭潔精挑細選后定制的。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老爺子穿的上衣和毛衣，都是圓低領、后面開身。紅色、黃色、粉色、藍色……鮮艷奪目。

    看上去，那叫一個精神！

    廣東味的《軍港之夜》

    2019年4月23日，是海軍建軍70周年，我特地買了兩頂“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1949－2019” 70周年紀念帽，到醫院看望彭老。

    當老人家看到紀念帽時，指著桌子上擺放的“中國海軍核潛艇部隊”和核潛艇圖案的紀念帽問：

    “哪個大？”

    我指著手里的帽子說：

    “這個大，這是海軍建軍70周年紀念帽！”

    老爺子一聽“海軍”兩字，高興得合不攏嘴。

    我們分別將黑色和迷彩兩種顏色的紀念帽給他戴上，

    老爺子不由自主地行了兩次標準的軍禮！

▲ 作者與彭老戴著海軍紀念帽行軍禮

    隨后，彭潔說：

    “老爸，咱們是不是該唱你最喜歡的《軍港之夜》了？”

   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，

    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，

    ........

    待到朝霞映紅了海面，

    看我們的戰艦又要起錨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 作為一名海軍出身的老兵，這首歌我聽過無數次，但當彭老爺子用他那輕柔的、帶著廣東韻味的嗓音哼唱并揮著手伴奏時，

    我真的聽入迷了……

    還想再吃一點生日蛋糕

    2019年8月1日，我向彭潔提出去醫院與老爺子一起慶祝“八一”建軍節，并將我出的“小冊子”《回望芳華》再版本送給他。

    去之前，彭潔特地買了蛋糕。

    因老爺子的胃在上世紀70年代就切除了四分之三，已多年靠輸營養液維持，醫生不讓他吃任何食物，只允許他吃少量奶油。

    我注意到，老爺子吃完奶油后，看著桌上擺放蛋糕，那眼神表示他還想再吃一點。

    我對彭潔說：“再給老爺子來一點吧？”

    “不行！讓醫生看見，肯定又要說我！”

   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，彭潔拿起我的“小冊子”給他邊看邊說：

    “老爸，你看這《回望芳華》是不是寫得很好呀？”

    沒想到老爺子下一秒緊跟著來了句：

    “我要看了才知道寫得好不好！我都沒看，怎么知道好還是不好？”

    病房里的人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立馬笑翻了。

    護工忙說：

    “爺爺，等有時間我讀給您聽！”

    我忙補充了一句：

    “老爺子，您這思維太清晰了，我這傻老太太認慫了！”

    “thank you”與對對碰

    我動手能力比較差，什么織毛衣、做針線活之類都不太行，但看老爺子穿的鞋底有點硬，便學著織了兩雙毛線襪子。雖然水平有限，外觀也不好看，我還是在2019年10月24日給他送去并給他換上。

    老爺子一點不嫌棄，還對我突然說了句“thank you”。我與彭潔對視了一下，

    她說：

    “老爸經常冒出一句或幾句英文！”

    我知道他有個習慣是翹大拇指 ，于是伸出右手翹起大拇指對他說：

    “老爺子，您，棒棒噠！"

    老爺子抬起并不太聽話的右手，翹起了大拇指，與我來了個對對碰。 

▲ 作者與彭老對對碰

    老爺子的“飛吻”

    雖已是94年歲高齡，每天除了在床上就是坐在輪椅上，可彭老的氣色一點不比我們晚輩差，還經常冷不丁地與護工逗幾句。

    “爺爺，您過100歲生日時可要請客呀！”

    “行！沒問題！”

    “我們要去北京飯店吃大餐！”

    “行！吃大餐！我出錢，我請客！”

    有一次，我也跟著起哄說：

    “老爺子，到時您請客不能落下我呀！”

    老爺子爽快地說：“都去，都去！”

    每次探視結束，護工推著輪椅要經過護士站，護士們都會說：

    “爺爺，您又送客人呀？真棒！整個病區就您精神狀態最好！”

    當我們上電梯揮手與他說“再見”時，老爺子每每都會來幾個“飛吻”的手勢，直到電梯門關上的瞬間，他都不停地做著同樣的動作。

    這就是我認識的彭士祿院士，

    樂觀、與世無爭，

    就像鄰家爺爺那么和藹可親。

    老人家雖已進入暮年，記憶力有些衰退，

    但在他魂牽夢繞的激情歲月中，

    永遠記得兩件事，

    一是造核潛艇，

    二是建造核電站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 （作者為核工業退休職工）